张平:过去20年,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基本充当了国际市场借贷者的角色。以劳动力低成本低工资、低福利、低收入、低环境成本、低资本成本和土地与自然资源的近乎免费供给造就的传统制造业竞争优势,使中国制造具备了超强的国际竞争力。长期国际贸易顺差累积形成的外汇储备,遭遇发达国家利用货币霸权所实施的通过货币超发来赖账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各种外币国债来理财。过去发达国家是依靠资本输出来获得廉价资源,现在则是通过借债来享受免费服务。
一边是借钱搞福利的发达国家,一边是勒紧裤腰带往外借债的发展中国家。全球经济再平衡的压力便由此而来。对中国而言,这次再平衡要比以往更为深刻,并会持续多年。但短期内持续的再平衡调整过程,会直接降低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可能会降低1.2个百分点,特别是国际经济放缓过快冲击会比较严重。厦门大学模拟的美国二次探底的冲击认为会降低经济增长0.64个百分点。中国经济进入到了全面开放型的经济体,除了单纯贸易盈余的影响,外资流动、金融市场恐慌、汇率、大宗商品价格和贸易摩擦等都直接会影响到中国经济的健康。
明年中国经济增长将减速
上海证券报:明年中国经济将呈现什么发展态势?
张平:随着欧洲债务危机的蔓延和经济增长的大幅下滑,以及美国经济复苏放缓,全球经济处于持续再平衡过程,外需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可能会在2012年再次成为负值。预计在整个“十二五”期间,净出口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始终为负值。
预计2012年全年经济增长大体会继续保持在较高的8.4%左右,物价水平在4%上下,经济增长的动力依然靠投资拉动,但动力不足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实。进行结构性改革已经迫在眉睫。随着2011年第4季度通胀的明显缓解,2011年全年CPI基本保持在5.4%左右,2012年下调至4.1%。
当前政府和学术界都在争论中国是否应该全面转向刺激,否则会“惯性下滑”。中国“十二五”将经济增长目标定在了7%,已经有了一定的减速准备。但近年来的高速增长,特别是在“十一五”年均增长11.2%的背景下,很多人认为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应该提高到两位数以上,而不是下调至7%。“十一五”期间高增长是以通胀和通胀预期的不断上升为代价的:从2006年到现在6年间,除金融危机冲击导致2009年通货紧缩外,2007年消费物价上涨了4.8%,2008年上涨5.9%,2011年消费物价水平预计5.4%。“十二五”期间,成本推动的物价上涨压力,依然会挑战中国经济发展的稳定性。
2011年中国经济依然高速增长,呈现逐季度递减的趋势,更为重要的是,在“十二五”开局之年,我国在节能减排,转变动力机制上仍然进展较慢,但在体制改革如税收、财政改革上开始走出了坚实的步伐,当前中国的问题不是速度而是持续的发展动力,需要加速改革和减速增效。
上海证券报:若世界经济出现大的波动,对我国影响有多大?
张平:业界一致认为,中国2012年经济增长将减速。如果出现欧美经济二次探底,按照瑞银和厦大的分析则会冲击经济增长0.64—1.3个百分点,如果按IMF的平均调整1.2%预测,则最坏的可能是经济增长为7.2%。这种减速预期的背后主要原因集中在短期问题上:一是外部冲击强制中国再平衡减弱了中国的经济增长,特别是欧债危机导致中国出口有可能进一步下降;二是地方融资平台、铁路、国企高债务率问题直接缩减了地方政府和国企的投资能力,房价下行减缓了居民的个人投资,投资乏力是明年的主要问题所在;三是节能减排加速。
多重周期重叠形成共振
上海证券报:目前,经济周期对中国经济的叠加影响有哪些?
张平:从短周期看,国际周期中的欧债危机和中国周期中地方融资平台等高负债将在2012年体现为短期的现金流冲击,特别是欧债中的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在2012年2—4月集中兑付期,国际债务危机压力重重。国内2012年平台债务也是集中兑付期,也会遇到现金流冲击的风险,金融市场的恐慌也直接会导致风险加大。
我国经济的总杠杆率已经很高,金融风险不断上升。一方面,以社会融资总量来衡量,到2011年中,国内信贷存量相当于GDP的173%,这比很多同等收入水平发展中国家的比重都要高。另一方面,地方融资平台和央企等由于金融可获得性强,均自觉不自觉地提高了其金融杠杆率。由于这些机构投资的期限较长,短期收益率较低,必然导致现金流风险较大,负债风险凸显。